Chapter 3-10

「還好妳還沒睡。」

「其實準備要睡了。」我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低頭看看自己的淡黃色拖鞋，「然後突然想打電話給你，連打了兩通……都沒有接聽。」

「剛剛在路上，沒有聽見手機鈴聲。」

我點點頭，「我以為剛剛的事情讓你生氣，也不想接電話了。」

他笑了，很溫柔的那種笑，「要說到生氣的話，倒是沒這麼嚴重，只是沒想到自己很堅持的點卻會讓妳不高興而已。」

聽了他的話，我又想起稍早之前我們一樣在這個地方爭執這件事的畫面，冷靜下來之後，此刻又聽到他的這番話，讓我突然有點難為情，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回應他的話。

看他說話的樣子，似乎真的沒有騙我，這樣想起來，相較於他的毫無慍意，我的不高興根本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點。

林姿悅，妳這愛生氣的傢伙。

我呼了一大口氣，最後還是決定緩緩說出口，「對不起。」

「唔？」

「真的對不起。」

「為什麼？」

我又呼了一口氣，在腦子裡迅速整理自己想說的話，只是當自己覺得已經整理好想講出口的話時，一張開嘴，又看見齊志吾那張好看的臉，那種不好意思的感覺又油然升起，最後又收回了原本想說出口的話。

「齊志吾……」

「不想講的話，就別講了。」他拍拍我的頭，這樣的舉動讓我嚇了一跳。

我抬頭看了看他，昏黃的路燈燈光下的他，好像更好看了點，「不，我不想因此睡不著覺，就是……剛剛的事情真的很抱歉，其實這整件事情是我太自以為是了。」

「怎麼這樣說？」

「你離開後，我冷靜想了這件事情，剛剛也和安曄聊起，總之……是我太自以為是了，」我苦笑了一下，「何況，關於這件事情，有決定權的人是你，根本不是我，現在想起來，覺得自己真的很幼稚又無聊，剛剛你一定也覺得我很莫名其妙吧？」

帶著一種淡淡的笑容，他抿抿嘴，「不會，只是妳的話讓我思考了一下自己的作法是不是錯了。」

「其實根本沒有誰對誰錯，安曄也說這只是每個人的作法和想法不同而已。」

「雖然是這樣，雖然我也一樣堅持我的作法，但是這件事情我真的沒有覺得妳莫名其妙或是對妳不高興，反而……」他用一種很認真的眼神看著我。

「反而什麼？」

「反而讓我從這件事情裡看見了妳的善良。」

「齊志吾……」

「因為妳的善良，所以妳不想讓那女同學的心受傷。」他想了想，「只可惜在感情的世界裡，絕對沒有怕誰誰誰受傷而勉強的事……所以，就像剛剛說過的一樣，如果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喜歡她，也明白和對方不會有交往的可能，我絕對堅持不收她寫的情書。」

仰起頭，我看著很認真地把這段話講完的他，他的眼神裡有著先前的嚴肅，剛剛和他起爭執的時候，這樣嚴肅的眼神讓我以為他不高興，但是現在誤會說清楚了，我卻覺得這樣嚴肅的眼神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他對這件事情的堅持。

「真的抱歉。」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沒有誰對誰錯，又何必道歉啊！」他又拍了我的頭一下，「對了，我買了兩杯飲料，一起喝吧！」

「飲料……」我看了他腳踏車上放著的兩杯飲料，「那要去我家嗎？還是……啊！到那邊的涼椅上？」

「嗯。」他牽著腳踏車，和我一起走到大概二十公尺左右遠的小公園前。

「我覺得你居心不良。」坐在涼椅上，接過飲料的我看著和我並肩坐著的他。

「怎麼說？」

「今天我們吃了超大碗的牛肉麵，又吃了熱量超高的草莓牛奶冰，現在都已經晚上了又買了珍珠奶茶給我，你想胖死我啊？」

「哈哈，幹嘛這樣曲解我的好意。」

「是好意嗎？根本是想胖死我。」我喝了一口珍珠奶茶，「但是好喝。」

「妳變胖了也好。」

「齊志吾！幹嘛說我變胖也好？」沒有拿珍奶的手，還是把握機會地握著拳在他眼前揮舞。

「這樣我就減少競爭對手啦！」

「什麼競爭對手？」我納悶的看著他。

「其他想追妳的人就是我的競爭對手。」

「嘻嘻嘻，」我站起身，站在他的面前，看著還坐在涼椅上的他，「齊志吾，今天可不是愚人節，一點也，不！好！笑！」

「妳又知道我是開玩笑的！」

「我沒這麼笨。」我哼了一聲，坐回位置上，連連吸了好幾口珍珠奶茶後，細細地咀嚼嘴裡甜甜的珍珠。

「是這樣嗎？」齊志吾笑笑地，笑容裡好像有種奇怪的情緒。

「當然。」

不知道是不是甜食帶來的好心情，還是因為知道他根本不在意今晚的事而覺得開心，我發現此刻和他一起坐著的自己，心情有一種很輕鬆、很輕鬆的感覺。

「誤會解開了真好。」我呼了一口氣，「剛剛打了兩通電話給你都沒接的時候，心裡其實有點點失落。」

「妳在意我？」

「臭美，我只是不喜歡事情沒講清楚的感覺而已。」我嘟了嘟嘴，指著自己的心臟，「這裡會覺得卡卡卡的，不舒服。」

「嗯……」

「那你呢？怎麼會就這樣跑回來我家啊？」

「因為回到家之後，我也覺得這裡……」他也學我指著自己的心臟，「卡卡卡的，不舒服。」

我搥了他的肩一下，「齊志吾，幹嘛學我說話？」

「雖然是學妳說話，但我說的也是實話。」他嘆了一口氣，「回到家，愈想愈覺得要跟妳講清楚這件事，於是我又出門了。」

「是喔……」我將視線從他臉上移到前方，細細品味著好吃的珍珠奶茶，也同時細細思索著齊志吾的話。

原來剛剛的那種悶悶的感受不是只有自己有而已，沒想到連齊志吾也有相同的感受，只是很奇怪，他看起來是個很灑脫的人，沒想到也會因為這樣的事情，和我一樣有著同樣的心情……。

想著，我又偷看了一眼他的側臉，發現雖然才認識他不久，心裡卻有一種和他好像認識很久而且很熟的感覺，是因為他好相處的緣故吧？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關係？

他咳了一聲，將我拉回現實，「好像應該謝謝李安曄。」

「啊？」

「沒有他跟妳說了一些他的想法的話，現在我們也許也不會坐在這裡開心的聊天。」

原本疑惑的我算是懂了他的話，「說到這個，坦白說聽了安曄的話，我也挺驚訝的，我以為他會和我一樣暫時先把紙條收起來的，沒想到……」

「沒想到卻跟我一樣，對吧？」

「嗯。」我笑了笑，「只是很奇妙，你們的個性感覺起來完全不同，在這件事情的想法看竟然一樣。」

「我想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我和李安曄的心裡，都有另一個女孩住著的關係吧。」

聽了齊志吾的話，我哈哈哈地大笑，想開口說話的時候，又忍不住地笑了出來，還因此嗆了一下，咳了好幾聲，「哪有可能？」

他體貼的拍拍我的背，「妳還好吧？」

「還好……」我嚥了嚥口水。

「幹嘛笑成這樣？笑什麼啊？」

「就你剛剛說的什麼『因為我和李安曄的心裡，都有另一個女孩住著……』的那段話……」我刻意模仿他認真的神情說話，但話還沒講完，我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的？」

「你應該不算安曄的朋友吧？」

「不算。」

「你心裡是不是住著一個女孩，我是不清楚，至於安曄……」我又哈哈哈地笑了，「我和他是青梅竹馬，連我都不知道他心裡住了另一個女孩，你怎麼會知道？」

「那是妳遲鈍。」

「就算我真的遲鈍好了，我和安曄之間沒有祕密的，所以他如果有喜歡的女孩，一定會老實的告訴我，絕對不可能隱瞞我，就像我也不會隱瞞他一樣。」

「是這樣嗎？」齊志吾將喝了一半的珍珠奶茶放在地上，睨了我一眼。

「當然啊！」我抓抓頭，然後突然想到他剛剛話中的端倪，「對了，所以……嘿嘿……剛剛你說溜嘴了，原來你不拿紙條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心裡有另一個女孩？」

「對。」

「早說嘛……」我皺皺鼻頭，「該不會是寫在冰店牆上的那個……初戀女友林玉莉吧？」

他嘆了一口氣，「她的名字是林雨莉。」

「喔，林雨莉，喔！對！林雨莉。」我點點頭，冰店牆上那幾個用鉛筆寫上的字，彷彿浮現在我的眼前，「是她嗎？」

「不是。」

「對方知道嗎？」

「不知道。」

「所以是你暗戀？」

「對。」他抿抿嘴，然後點了點頭。

「哇，真是大新聞，沒想到學校女同學心目中的天菜齊志吾，竟然也有暗戀別的女生的時候。」我刻意誇張地，將左手放在嘴邊假裝大喊。

「這是哪門子大新聞？」他敲了我的頭一記。

「足以上頭版的大新聞。」我再次強調。

「為什麼妳不好奇那女孩是個怎樣的人？」

我將珍珠奶茶放在一旁，然後站起身，一邊踱步一邊想了想，「我猜……應該是個長得很漂亮、很漂亮的女生，臉蛋白白嫩嫩的像個洋娃娃一樣……」

「嗯哼。」

「唉呀！總之，我覺得像你這麼好看的人，喜歡的女生一定也是很吸引人的那種，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啦。」我揮揮手，在他面前站定，「我說對了嗎？」

。

「某部分對了。」

「哪部分？」我揚起眉，雖然只對了某一部分，但我還是有點得意。

「她不是洋娃娃類型的女孩，」他用他低沉的嗓音說著，「但她卻有一種……讓我好想靠近的特質，儘管真正認識她沒有多久，但她卻總是有辦法吸引著我。」

「那就是喜歡了。」我笑嘻嘻的，明明就沒有談過戀愛，但還是假裝專業的說，「喜歡這種事，好像就是這麼奇妙的感覺喔。」

「是啊。」他聳聳肩。

「不過，真好奇耶！你打算向她告白嗎？」我坐回涼椅上，好奇地盯著他，然後看見他額頭上的透氣膠帶微微翹起，於是伸手去幫他重新貼好。

「唔，謝謝。」

「不客氣，誰叫我是你救命恩人，好像有這麼一份責任在。」我誇張地，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話說，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耶！你打算向她告白嗎？需不需要我這救命恩人充當你的加油團什麼的？」

「不需要。」

「哈哈，也對，憑你的『美色』，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加油團嘛……」我皺皺鼻子。

「如果真的告白的話，妳需要做的，就只是點點頭而已。」

點點頭？點點頭？點點頭！

聽了他的話，我先是納悶了一下，然後看著他認真的表情，我想再怎麼遲鈍的自己也懂了他的意思。

所以，他說的那個女孩是我林姿悅嗎？

這是他想懲罰我今晚無理取鬧的惡作劇嗎？

可是為什麼此刻的他，不管是表情或是眼神看起來都這麼樣的認真，不像惡作劇或是開玩笑的樣子？

因為他的話，我的心臟先是漏跳了幾拍之後，跳動的頻率突然變得好快，呼吸也變得好急促，於是我只好別過臉，假裝從容地拿起剛剛放在一旁的珍珠奶茶

，想要在自己還沒想出該怎麼應對這一切的時候從容地喝飲料，但是誰知道愈是這麼刻意就愈容易出錯，我居然在喝了第一口珍奶時就不小心嗆到，還差點把嘴裡的珍珠噴了出來。

他體貼地拍拍我的背，「狼吞虎嚥不是一個女生該有的行為。」

「誰叫你說……」

「我不是開玩笑的，那個女孩就是林姿悅。」

他直接的告白，又讓我的心臟漏了拍，我微微轉身看著他，卻又看見他深情又認真的眼神，「可是……」

「可是我們真正認識才不久而已，對吧？」

「嗯……」

「不過，其實我喜歡妳很久了。」他抿抿嘴，停頓了幾秒，「高一下的體育課，我們兩班的時段相同，記得嗎？」

「本來不記得，但是惠育提起，我才想起這個巧合。」

「記得當時說好場地的使用大致分成一半，但是我們班上幾個跋扈的女生怎樣就是不肯退讓，妳還因此跳出來跟她們……抗爭。」齊志吾笑了笑，「那時候就覺得妳很有膽量，還有那天妳什麼都不管就衝動地幫那個被打的同學……總之，我喜歡妳的……算是正義感吧。」

「嗯。」看著他認真說話的樣子，還在震驚情緒中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又輕輕應了聲，默默地看著他。

「沒想到妳真的對我沒什麼印象，後來我們兩班的體育老師還在期末的最後一堂課辦了一場友誼比賽，當時的男女混雙組妳還跟我打過耶！」」

「當時只擔心比賽打不好不能及格好嗎？誰會在意對手的長相！」我哼了一聲。

「是蠻有道理的啦。」他聳聳肩，「可是我們練習時對打過好幾次！」

「是這樣嗎？」我疑惑地，「可是，我……你……為什麼？」

「總之，那時候的體育課，我總會偷偷觀察著林姿悅。」

「嗯……」面對這樣直接的告白，我竟因為害羞的關係不知道該回應什麼，只是輕聲地應了聲。

他站起身，背對著我並且仰著頭看著掛在漆黑的夜幕上的上弦月，而仍坐在涼椅上的我，看著他高高瘦瘦的背影，覺得這一切場景都像是一場夢。

沒想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也有這樣的一個男孩默默地在某個角落看著我，也有這樣的一個男孩默默地暗戀著我，尤其那個人還是一個特別的男生

……

「真的覺得很巧，沒想到會在受傷的時候遇見妳。」

「是呀……真的很巧。」

「其實，當時曾猶豫過是不是要追妳，但我以為妳和李安曄是男女朋友，所以……」

我看著他，然後噗哧地笑了出來，「原來你也曾經是這樣認為的喔？」

「是啊！」他轉過身來看著我，「其實我是個會勇敢追求愛情的人，所以就算妳有交往的對象，我還是會試著追妳。」

「嗯……」因為尷尬，我還是不知道該回應什麼。

「但是我看見妳跟李安曄相處的時候總是笑得很開心，所以我打消了追妳的念頭。」他笑了一下，「不過幸好這次遇到妳，在我受傷又需要幫忙的時候，聽到妳親口說妳和李安曄只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齊志吾……」他將食指放在他的唇邊，要我別再說下去。

「林姿悅，我喜歡妳。」

「可是我……」

他抿抿嘴，然後笑了，又是那種帥帥的笑，「我知道妳現在對我的感覺根本還稱不上是喜歡，但是沒關係，只要我喜歡妳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