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2.

    除了紅，眼前這位「鄰家女孩」是第一個踏進「黑」住處的女孩。

到目前為止，光是剛才見義勇為的「義行」就已經不符個人作風了，更莫名其妙的是竟還讓這陌生的女人踏進住處，只因為她的一句話！

「X！」黑在心裡罵了，多管閒事果然是自找麻煩。

黑打開電視，將腿平放在茶几上，專注的看著電視，一句話也沒說。

坐在黑右側沙發椅上的苡天，同樣盯著電視，什麼新聞內容也沒聽進耳裡；也許是嚇壞了的關係，表情木然，沒有靈魂似的，四十分鐘的靜止裡，唯一的動態就是電視螢幕裡人氣攀升的女主播，以及現場採訪的畫面。

黑看新聞，一向看得專注。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竟瞥見剛剛的女孩坐在沙發上，兩腿彎曲的縮著，枕著椅背睡著了。

冷冷地瞥了一眼，黑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

「紅，今天有點事，通知大家改明天。」

不等對方有提出疑問的時間，黑立刻收了話，再度瞥了一眼沙發上的女孩。

每星期一次的聚會，幾年來從未因為任何一件事而改變，今天卻因為一位素昧平生的女孩，要紅通知大家改期，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更何況從好久以前開始，黑就深深認定自己的行為機制早已失掉任何可以自我掌控的範圍，失掉了任何想改變的衝動與資格！

「X！」再一句！為了今天一連串無法解釋的行為。

黑突然驚覺，許久未發生的頭痛，好像再度因為自己一肚子的莫名其妙再度復發。

 

苡天醒來的時候，已經五點半了，而先前為自己解圍的男人，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修長的雙腿還是交疊在茶几上，專注地看著電視上的「無聲」新聞頻道，不禁讓苡天偷偷懷疑他是否根本沒改變過姿勢。

苡天拿起茶几上的遙控器，體貼的幫黑調整到適當的音量，卻沒想到立刻聽見新聞主播竟諷刺的播報昨晚發生的情殺案件，苡天輕輕皺了眉頭，想起下午的不快，更無法想像如果眼前這個人沒有出現，將會發生什麼可怕的結果。

「關掉吧！」男人不等苡天反應，直接拿過苡天手中的遙控器，按下紅色POWER鍵。

「謝謝。」

「妳室友應該回家了吧？」黑沒有對苡天誠心的感謝做任何回應，劈頭就問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家裡有個奇怪的女孩，多少有點不習慣。

「啊！對不起，打擾你這麼久。」苡天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這待了一整個下午，也許已造成對方莫大的困擾，尷尬到滿臉通紅。

苡天滿臉通紅的模樣讓黑覺得好笑，但臉上的肌肉線條並沒有因為內心起了一點點的小變化，而化成一抹微笑。

「你的電話可以借我一下嗎？」

黑並沒有回答，只是用手順勢指了電話的位置，表示「OK！」

真是個惜話如金的男人！在等待接通時的苡天，偷偷瞄了眼前的陌生人，在心裡下了個註解。

「喂！珊妮，妳在家了嗎？是喔！那到家的時候，記得撥這個號碼過來好嗎？小寶？下午的時候，我和他……算是分手了，唉呀！妳回來再說，反正就是這樣，好好幸福一下唷！」

提到小寶的時候，苡天嘟著嘴，掛著的是一種黯淡的神情，而隨即為了讓好友放心的約會，努力呈現以最令人安心的微笑與音調，黑看著苡天豐富到不能再豐富的表情，原本剛毅的臉部線條鬆懈下來，嘴角輕輕上揚。

「對不起，可能還得打擾你兩個小時喔！因為我室友好不容易才能和她暗戀的吧台男孩一起看場電影，所以……」苡天話還沒說完，黑只是點點頭然後起身，看不出是喜是怒。

「喂！你不要生氣，我不是故意的，如果有重要的訪客，我可以馬上離開，我……」

「我沒有生氣，只不過想弄點吃的，肚子餓了。」

「呼！嚇我一跳。」苡天呼了一大口氣，心中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般的輕鬆。

「妳呢？哭了一整下午，餓不餓？」黑睨了苡天一眼，眉毛挑得高高的。

「嗯！好像有一點耶！」苡天摸摸還真有點飢餓的肚子，露出甜甜的笑，儘管有點不好意思，苡天還是決定別和自己的五臟廟過不去，像個孩子般的跟進廚房。

「不過只有泡麵！」黑瞇著眼。

「這裡有雞蛋嗎？」

「嗯！」黑指向餐桌旁的雙門冰箱，一樣面無表情。

「謝謝！」打開冰箱的門，苡天發現容量超大的雙門冰箱裡，冷藏的地方只有幾瓶啤酒與四顆雞蛋，冷凍的則空無一物，噗嗤的笑出聲。

「笑什麼？」

「沒有。」

黑趴在餐桌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女孩，打開瓦斯爐、放上一鍋白開水、打開泡麵杯蓋……，像是欣賞什麼一樣，看著；除了紅偶爾會弄些簡單的料理之外，這似乎是第一次有女孩煮東西給自己吃。

「到底笑什麼？」

「就真的沒有。」

「快說。」

「其實也沒什麼，真的想知道？」苡天打開調味包，熟練地放進煮開的水裡。

「嗯！」明明知道一定是件無聊事，還有想知道的衝動，黑覺得驚訝，今天的行為竟詭異到連自己都不可置信的地步，如果被「白」知道，肯定有一番大道理要聽。

「我笑是因為，你的冰箱這麼大，裝的東西竟然只有四顆雞蛋和幾瓶啤酒，就像你這裡一樣，屋子裡的一切都這樣簡簡單單的，每個家具好像都恰到好處般的存在著，也像……」苡天沒打算繼續說下去，將話硬生生的做了個結束。

「也像什麼？」

苡天搖搖頭，連續打了兩顆蛋。

「像什麼？」

「說了不准生氣喔！」苡天瞇著眼，伸出食指在黑的眼前晃呀晃。

「嗯！」

「也像你臉上的表情一樣簡單，所以我猜想你一定也是個簡簡單單的一個人吧！」

「哼！」黑冷笑，輕哼了一聲，將頭轉向另一側。

有時候，看起來似乎簡單的一切，其實是再複雜不過的呀。笨女孩！

「大功告成囉！可以開動了！」苡天坐在餐桌前，迫不及待的樣子。

「喔！」等黑回過神，兩碗熱呼呼的泡麵已經在餐桌上，發出致命的香味。

在這間公寓裡，已經很久沒有這種幸福的香味了。

「加了蛋是不是比較好吃？」苡天滿足的喝了一口湯，看著同樣面無表情的黑，苡天開始懷疑眼前這位陌生的男人究竟會不會笑？

「的確。」黑也喝了一口湯，品嚐之後做了個評論。

「如果有幾片蔬菜就更棒了，對了，你是新搬來的嗎？我叫王苡天，你呢？我該怎麼稱呼你？」苡天伸出舌頭，「呼呼呼」的吐了幾口氣，顯然是辣的調味包下得太多。

「朋友都叫我『黑』，至於妳高興怎麼叫隨便妳。」黑站起來，從流理台旁的環保袋裡拿了一瓶一千兩百五十C.C.的礦泉水，扭開密封的瓶蓋，倒了一些在苡天的碗裡。

「謝謝。」苡天笑笑，一邊擦掉從眼角流了下來的眼淚，一邊用湯匙在碗裡進行攪拌的動作。

苡天發現，這個人其實也沒有外表看起來這麼冷漠嘛，雖然臉上的表情實在是乏善可陳到可憐的地步。

不過對於苡天的感謝，黑並沒有任何回應。畢竟，從主父收留黑的那一刻起，「謝謝」、「對不起」、以及「不客氣」這類新禮貌運動的話語，就註定與他無緣。

「為什麼叫『黑』？」

「沒有為什麼，因為這個字很適合我，就這樣，專心吃麵。」語氣很明顯，黑並沒有想多做解釋的意思。

「喔！」苡天簡短地應了一聲，不打算追問。

眼前這個叫做「黑」的男人，的確有著像「黑」一樣的神秘特質，全身散發出一股「霸」的氣息，像一個浩瀚宇宙中的黑洞，無底。

苡天在心裡偷偷推翻了方才才下定論的「你應該是個簡單的人吧」的想法。

「怎麼了？」準備將筷子上的一大串麵條放進嘴裡時，黑提出問句。

苡天喝了一口湯，因為不打算將剛剛的想法告訴黑，搖搖頭。

「妳很勇敢。」

「我？」

「下午發生那樣的事，現在還能這麼愉快得和一個陌生人吃泡麵。」

「才不呢！那是因為我做了一個讓自己不再害怕的夢啊！」

「什麼夢？」

「剛開始夢見一大群壞人追著我跑，後來……啊！也沒什麼啦！」苡天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後來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把這件事說出來，在心中偷偷懊悔。

「後來怎麼樣了？」黑揚起眉毛，手交叉在胸前靠在椅背，願意聽下去的樣子。

哈！原來你也會有好奇的時候啊！雖然只出現了短暫的兩秒鐘，卻足以讓苡天驕傲著。

「後來有一個提著7-11環保袋的天使突然從天而降，及時救了我喔！」

「喔！」黑當然明白苡天口中的天使指的是誰，低頭繼續吃麵。

「啊！我決定以後都叫你『天使』！」苡天像發現新大陸般的，大大的眼睛閃著很多的興奮。

黑喝完碗裡最後一口湯，沈默。

我是天使嗎？我想妳澈底的誤會了！也許在許多人的認知裡，我根本是惡魔。

我其實根本不夠格當個天使，打從一開始。

「是妳說我高興怎麼稱呼你都隨便我的。」見黑沒有再說一句話，苡天決定打破沈默。

「是這樣沒錯，不過除了天使，其他都好。」

「可是……」

苡天話未說完，黑已經離開餐桌，往客廳的方向走去。

他生氣了嗎？苡天望著他的背影。

 

 

 

    ～＾＾～要乖乖期待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