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1

雖然前一天莉雅和瓊玉回到住處的確切時間我並不清楚，但是可能因為睡前胡思亂想的緣故，睡眠的品質並沒有很好，感覺已經睡著但意識又似乎有些清醒，最後大概是三、四點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漸漸入睡。

然後，我做了一個夢。

當然，夢裡再次出現我那無緣又難忘的初戀－雷又均。

   記得上一次他出現在我夢裡，已經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而且那時候他擔任的只是夢境中的配角而已，就像個節目的串場，只是在旁邊出現一下下，但這一次，整個夢境卻繞著他打轉，他帥帥地笑著，深情地對我告白，然後送給我好大一束漂亮的玫瑰花，而且夢境的場景竟然還是我從來不曾去過的歐洲。

夢裡的我還來不及回應他，來不及給他深深的吻，就被瓊玉的大嗓門叫醒，並且威脅我如果不能在十五分鐘內梳洗完畢走出住處大門，我很有可能會被今天的必修課老師記上一次缺席。

坐在教室裡，我趴在課桌上，想著昨天不真實的夢，暗罵自己幹嘛沒事要去偷看他的臉書動態，害得自己夢了一些與現實完全搭不上邊的狀況。

閉上眼睛，我又想起他臉書的照片，還有夢境裡深情破表的他。

心裡詭異的情緒，似乎因為這個夢而逐漸蔓延開來，就像個氣鼓鼓的氣球一樣，突然「蹦」的一聲爆破開來。

這樣的情緒很複雜，不但很難確切地形容出來，更難確切釐清來自什麼樣的原因，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此刻的自己被這樣的奇怪情緒，弄得有點不開心……。

只是，讓自己不開心的這樣的情緒，究竟是為什麼？

「梓青，看夜景的是我們，凌晨才回到住處的也是我們，怎麼妳看起來卻比我們還要累？」

我睜開眼睛，看著坐在我右手邊的瓊玉，她看起來的確還蠻有精神的樣子，「昨天失眠了，所以好久才睡著。」

「為什麼？」

聳聳肩，「做了亂七八糟的夢。」

「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呀？」瓊玉賊賊地笑著。

「沒有什麼。」我嘆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手錶，決定趁著還有幾分鐘才上課，趕快把早餐吃一吃，於是我坐直了身子，從塑膠袋裡拿出三明治，「說了妳別笑我。」

「放心，我什麼時候不笑妳。」

我白了瓊玉一眼，「那我不說了。」

「開玩笑的嘛……別這樣。」

「哼。」我咬了一大口三明治，「不想說了。」

「拜託啦！」

「其實，是夢見前男友。」

「前男友！」瓊玉皺皺眉，「不是好久沒聽妳提過他了嗎？怎麼又夢見他了？」

我挪動身子，微微面向瓊玉，「大概是因為睡前看了他facebook的關係。」

「難怪。」瓊玉笑了一下，停了幾秒突然又問我，「不對啊！記得妳說自從分手後取消好友之後就再也沒有主動去搜尋他的facebook了，為什麼昨天突然搜尋他？」

「就突然……想看看他的近況。」

「想念他？」

 

   我抿抿嘴，瓊玉的話，讓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我拿起熱奶茶喝了一口，然後苦笑了一下，「也許是吧。」

「真奇怪，不過……怎麼會突然想起他呢？」

「因為李治擎笑起來的眼睛有點像他，還有一個拍我額頭舉動有點像他的關係，所以突然想起他……」我苦笑了一下。

「是喔……」瓊玉也跟著我苦笑了一下，臉上有一種「我了解」的神情。

「嗯。」看著瓊玉臉上的神情，我知道瓊玉真的懂。

瓊玉雖然沒交過男朋友，但也不是沒人追，之所以遲遲沒有開始她的初戀，其實是因為她的心裡還住了一個「他」。

而那個「他」是瓊玉國中三年級的時候在補習班認識的，後來因為和其他幾個好友共同組成了讀書會而逐漸熟稔，也漸漸地成為了好朋友，大概是有著不一樣的革命情感，兩個人漸漸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後來雖然念了不同的高中、上了不同的大學都還是保持著聯絡，有時候那個「他」會特地到中部來找瓊玉吃個飯，連回故鄉的時間都會事先先與瓊玉約好。

莉雅和我都曾經以為只要瓊玉把握機會好好表白，最後和他一定能「有情人終成眷屬」。

於是莉雅和我都常不斷地鼓勵瓊玉，要她把藏在心裡好久的暗戀告訴那個男孩，但每次鼓起勇氣的瓊玉總是在最後的緊要關頭打起退堂鼓，直到大一下學期的時候，她親手做了一張好漂亮的卡片以及好精緻的手工餅乾要在聖誕節見面時告白，卻沒料到那個男孩還帶了他的女朋友一起出席，說是要給瓊玉一個大大的驚喜，所以才會沒事先告知。

那天回住處的回途，瓊玉好像一個人在街上哭了很久，回到住處後又被莉雅罵得很慘，大概就是罵她不懂得把握機會之類的話，當下瓊玉什麼也沒說，只是不斷地流著眼淚，然後說自己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樣。

這樣掏空的感覺我懂，畢竟這麼多年來那男孩一直是瓊玉注目的焦點，而當男孩口中的「驚喜」變成瓊玉心裡的「驚嚇」時，當然會有一種心被掏空的感覺，而這種感覺，絕不是當下瞬間的感受而已，它往往會一直存在在心裡，很久、很久，久到有一天它就會不知不覺地消失了，但也或許它將永遠存在。   就像我和雷又均分手的時候一樣，有好幾天都食不下嚥，每天的自己根本就像個行屍走肉般地，該上課的時候上課，該下課的時候下課，沒有什麼事情能讓自己特別的感興趣，每天做好該做的事情之後，好像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放空這件事情上面，然後到了晚上入睡了，他又出現在夢裡，重複上演交往時的幾個畫面。

喜歡一個人有時候所涵蓋的不會單單只有喜歡而已，有的時候喜歡一個人久了，就會變成一種堅定的信仰，而一旦這樣的信仰突然被硬生生地拔除，心裡就會像破洞一樣，很難修補。

「是說……」

「嗯？」我揚起眉，好奇地看著欲言又止的瓊玉。

「妳是不是其實還喜歡他啊？」

瓊玉的問題問得很簡短，但在那簡短的瞬間卻讓我的心漏了一拍，「喜歡他？」

瓊玉皺皺眉，一副很擔心的模樣，「是嗎？」

我又挪動了身子，吸了一大口飲料，「老實說，我不確定……只知道做了這個夢之外，心裡有點怪怪的情緒，有點難形容。」

「天啊！妳這遲鈍的動物，要嘛妳就早一點後悔，也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從高三到現在都已經一年多了，況且這一年多來你們完全沒有連絡，或許他已經交往好幾個女朋友，早就把妳忘記了……」

「瓊玉，我沒有多想什麼。」我嘆了一口氣，說話得時候有點無力。

「我知道妳沒有多想什麼，我只知道只要有『後悔的感覺』就是不對，」瓊玉吸吸鼻子，「就拿我來說好了，當他把女朋友帶來的時候，那種難過是必然的，但是真正的心死是當我事後假裝沒事地和他聊天，鼓起勇氣開玩笑問他說怎麼沒有等我告白的時候，他竟然說如果在早一些時候我就告白的話，他一定立刻答應和我交往……」

「是喔……」

「妳知道當時的我，有多麼後悔嗎？」瓊玉嘆了一口氣，「早知道就聽莉雅和妳的話，早知道就先告白，但是沒有這麼多的『早知道』可以讓我揮霍的……」

「瓊玉，但我覺得有些人也許只適合當朋友，當情人也不一定能長久。」

「這我懂啊！」瓊玉苦笑了一下，「反正都是過往雲煙，像現在這樣和他維持像從前一樣的友情關係，彼此算是彼此不錯的好朋友，我覺得也是很棒的一件事，好啦！別只是談我的事情，妳呢？妳對他到底是怎麼樣啊？」

「唉，我真的不知道。」我聳聳肩，看著教授從外面的走廊走進教室，我微微低頭把剩下的最後一口三明治吃掉，「上課了。」

和瓊玉的對話因上課而結束了，但我的思緒並沒有。

唉，不是因為雷又均的關係吧？

對！一定是因為昨晚失眠沒睡好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