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1

在那天晚上之後，我有將近一個星期的時間沒有看見安曄，因為安曄和綺綺的補習班下下星期要進行補習班整棟的大整修，因此為了不影響學生學習的權益

，就把整修時的課全部往前調課。

這一個星期以來，由認真的綺綺上課時也呵欠連連的狀態看起來，安曄應該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可以像往常一樣，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串門子。

雖然這幾天他和我通了兩、三次電話，但是也沒有多聊什麼，但是我能感受到這與以前的安曄不太一樣，可見他應該也跟綺綺一樣太過疲倦的關係。

「體育課打打球、流流汗，感覺就消耗了很多的熱量。」惠育擦掉額頭上的汗，體育課一樣是她最喜歡的。

「是啊！妳剛剛好厲害，這麼遠的三分球都投得進。」

惠育雙手扠在腰上，「當然囉！我可是班上的女神射手耶！」

「是，您真是當之無愧。」我笑著，但是遠遠的看見今天體育課因為不舒服而請假的綺綺從教室走出來，停在我們的面前，「綺綺，妳有比較好嗎？」

「好多了。」綺綺抿抿嘴。

我看著綺綺，發現她臉上沒有任何笑意，和平常總是掛著洋娃娃般笑容的她簡直是天壤之別，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補習班的課太密集的關係，這幾天精神不太好的她，有著近看就會發現的黑眼圈，然後我看見綺綺的眼睛好像紅紅地像小白兔一樣……。

「綺綺，妳哭過喔？」搶在我丟出疑問之前，惠育先開口。

「喔，沒事。」

「怎麼了？」我擔心地看著綺綺，此刻眼前的綺綺和平常的她真的很不一樣。

「姿悅，我想單獨和妳聊聊。」

我指著自己的鼻子，「我？」

「嗯。」

「我能在場嗎？」惠育拉拉我的手，由她的表情看來，她似乎也和我一樣，覺得今天的綺綺真的很不對勁。

「對不起，惠育……」綺綺先是看著惠育，然後再看著我，「我想單獨跟姿悅聊聊。」

我拍拍惠育，用眼神告訴她「放心」，「綺綺，那我們要去哪裡？」

「去樓上吧！現在這個時段好像沒有人上課，比較好聊天。」

「嗯……」於是，我看了惠育一眼，然後跟著綺綺走出教室，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又往上走了樓梯，最後又跟著她走進空無一人的自然教室裡。

「沒想到這層樓也有人，我以為只有我們兩個。」

「是啊。」我苦笑了一下，對於綺綺奇怪的行為舉止，我還是有點不放心，「如果在意被別人聽到的話，就到教具準備室吧！」

「嗯。」綺綺點點頭，跟著我走到自然教室後方的小隔間，裡頭放了一些各年級的自然老師們的教具。

跟著綺綺走進教具室，我敏感的鼻子就因為厚厚的灰塵而打了好幾個噴嚏，我看著綺綺，她微低著頭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一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的模樣。

  我看著心事重重的綺綺，心裡的擔心愈來愈多，不知道綺綺是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或是困擾，心情才會這麼不好？希望待會兒她說出來的時候，我能夠幫助她什麼，或者能夠用我自認不錯口才說服她什麼……。

「怎麼了？」

「姿悅，妳喜歡齊志吾嗎？」

「啊？」綺綺的問題讓我愣了一下。

奇怪，綺綺不是應該說出她的困擾或是她煩惱的事情嗎？為什麼一開口，就是問我這樣的問題？

難道……綺綺也是齊志吾的親衛隊之一嗎？

「這個問題……」

「請回答我。」綺綺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我，「老實的。」

我吸了一口氣，老實說和平常判若兩人的綺綺讓我覺得緊張，「我不知道。」

聽了我的回答，綺綺冷笑了一下，「好個『我不知道』，妳知道妳的『我不知道』有多麼令人討厭嗎？不，更令我討厭的是妳的遲鈍。」

「我的遲鈍？」看著眼前愈來愈激動的綺綺，我仍然一頭霧水，但是我覺得問清楚這一切，「綺綺，我不懂妳想說什麼，如果妳想說，可以請妳說清楚一點嗎？」

綺綺又笑了，但是眼淚卻在這時候掉了下來，「我喜歡安曄。」

綺綺的話，讓我震驚了一下，但是隨即在心中懊惱，稱得上是綺綺好朋友的我，竟然沒有察覺綺綺的這份心事。

只是，看著眼前的綺綺，我卻仍然搞不清楚整個狀況，綺綺喜歡安曄當然是件好事，綺綺是個漂亮的女孩跟安曄站在一起也是俊男美女的組合，肯定也會讓很多人羨慕，但是為什麼此刻的綺綺看起來，卻是這麼悲傷……而且憤怒。

「綺綺，妳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我想請妳收回妳對安曄的依賴，請妳不要再這麼自私好嗎？」

「我不懂。」

「林姿悅，妳知道安曄喜歡妳嗎？」

安曄喜歡我？

這怎麼可能？安曄對我，不就像是我對安曄嗎？那是一種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啊！我們彼此，當然存在著一種「喜歡」，可是那樣的「喜歡」是屬於青梅竹馬的那種喜歡，和男女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是全然不同的呀……。

我看著認真的說出這些話的綺綺，鼻子突然有種酸酸的感覺，「我想妳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安曄親口告訴我的。」

「……」

「那妳知道那時候安曄，為什麼會變成妳口中的健忘鬼嗎？」

「為什麼？」

「因為他不想讓妳一個人罰站，」綺綺哼了一聲，「他說他其實明明都把老師交代的東西放在書包裡……」

「放在書包裡……」我重複綺綺的話，也想起安曄之前曾說過的「我想陪妳」的話。

「昨天晚上，我跟安曄告白了……」綺綺用力地擦掉臉頰滑下的淚，「我覺得我真傻，明明就看得出來安曄的眼裡只有林姿悅，但我還是想試試看……」

「綺綺……」我伸手想拉住綺綺，但卻被綺綺用力地揮開。

「我早就知道安曄喜歡妳，也早就知道安曄對妳的喜歡是從好久好久以前就開始的，所以告白被拒絕這件事情，我早就有心理準備……只是，我好氣妳的遲鈍與自私，既然妳不喜歡安曄，甚至妳喜歡上齊志吾了，為什麼還要用這種無形的方式綁住安曄？妳可以……放過喜歡妳喜歡得這麼沒有自己的李安曄嗎？」

已經無法思考的我，用自己被淚水模糊的視線看著綺綺，很想跟綺綺說些什麼，但是想說的話好像通通梗在喉嚨，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我努力地擦掉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但是卻仍無法阻止愈來愈多的眼淚，我一個字一個字困難地問出我最不想說出的話，「他怎麼回答妳的？也許……他之所拒絕妳，根本就不是因為……」

「是因為妳。」綺綺不讓我把話說完，直接打斷了我。

「所以……」我往後退了一步，原本希望能夠得到自己想得到的答案，但是相反地，我得到的卻是我最不想得到的回答。

「他說他喜歡的是林姿悅。」綺綺有些歇斯底里。

「綺綺，妳別這樣。」

綺綺毫不客氣地揮開我的手，「我覺得妳真的很自私，妳自私地對安曄的依賴著，自私地不斷接受安曄對妳的好，妳真的很自私。」

「我不是這樣的，」不喜歡被這麼誤解，我急忙地擦掉眼淚，「我不是像妳所說的這樣。」

「在我看來就是如此。」她哼了一聲。

「可是……」

「林姿悅，我討厭妳。」綺綺憤怒地低吼著，還給了我一記重重的耳光。

「綺綺！」

綺綺轉身，打開教具室的門，往前跨了一步，「林姿悅，我知道妳的遲鈍並不是故意的，但是我真的好討厭這樣的妳。」

看著綺綺甩上了門離開了自然教室，臉上早已爬滿了淚水的我，因為綺綺投下的震撼彈而跌坐在地上，我想著剛剛綺綺說的每一句話，愈想，我的眼淚就愈不可收拾地往下掉。

看綺綺說得這麼認真又這麼激動的樣子，我知道她所說的並不假，我回憶起從前與安曄相處的一切，原來一直以來，安曄常掛在嘴邊的「林姿悅是我未來的新娘」這句話是認真的，儘管他總是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著這樣的話……。

我想起小時候總是待在安曄家等爸爸媽媽下班的時候，一開始總會偷偷的流眼淚，但是安曄會拿著水果軟糖哄我要我別哭；想起忘了帶東西的時候，和我一起站在走廊，邊玩邊罰站的景象；想起每次不開心，安曄就會在一旁笑嘻嘻地陪著我、逗我開心的樣子；想起當自己在那個巷子尾遇到麻煩時，還發著高燒的安曄突然出現來救我，但卻連肋骨都斷了卻連眼淚都沒有掉，反而還安慰著我的那張笑臉……。

接著，我想起最近的自己總是和安曄討論齊志吾，甚至連齊志吾的告白以及和齊志吾爭執的經過都告訴了安曄，當時的安曄心裡一定不怎麼好受吧？但是當我講起齊志吾的時候，他只是笑笑地說「看來妳很在意那傢伙喔」的話；當我因為和齊志吾的爭執而不開心時，他還必須客觀地告訴我他的想法，然後告訴我「怎麼會蠢到幫情敵說話」……。

林姿悅……安曄對妳的好有時候都超越他對他自己的好，可是為什麼妳可以這麼樣的遲鈍？可以這樣把他對妳的好當成這麼理所當然的一件事！綺綺說得對，妳真的很自私。

說這些話時的安曄，心裡一定很苦澀很苦澀吧……

想到這裡，我的眼淚又更誇張地往下掉，我不知道原來當自己提起齊志吾的時候，對安曄來說其實是多麼辛苦的一件事！我更不知道原來當自己驕傲地告訴旁人安曄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間青梅竹馬時，對安曄來說又是多麼大的折磨！

林姿悅，妳這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如果妳多花一點心思去了解安曄，也許就可以早一點讓安曄知道你們兩個人的感情，不可能變成男女朋友之間的那種喜歡……。

坐在教具室的角落，我弓著膝蓋，下巴靠在膝蓋上，想著從小到大和安曄度過的每個難忘的回憶，我的眼淚竟然因此不受控制地不斷往下掉。